五层楼

别造谣

“血狼,你不觉得龙哥最近对你有点太好了吗?”

这是门萨鸭这个月第三次和血狼旁敲侧击的抛出这个话题,意在不明。可能是他乐忠于享受观看血狼那原本垂下去的拟卡特斯耳朵突然立起来,再以显然不是卡特斯惯性动作的抖一抖。他此时此刻背着门萨鸭,声音有点颤抖:“别.......别这样好吧,哥们,都哥们。”

其实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只是被门萨鸭和巅峰组内人似有意又似无意的反复提及,引得人心惶惶,到如今在舰上散步碰见龙都想回避他。

身在事件风暴中的龙自然不知道血狼近来处处躲着自己是出于何意,左思右想也思考不出个所以然,只是龙有次扳住了血狼搭乘的那部电梯,气喘吁吁的跻身进那狭小空间内,彻底直面这风暴。

二者的气息交错在气温骤降的电梯间内,血狼撇过头去,试图把那些在见到龙一瞬间就在他脑海中叫嚣着、窜出来的荒谬造谣扔向一边。遗憾的是,这些言语不减反增,在他的胸腔内乱撞,撞得他晕头转向,头顶的耳朵也不自觉的打了转,似乎在无情的揭露着其主人强烈否认的,与龙共处时的兴奋。

当事人见到是他,冲他笑笑,然后摁了关门。血狼在那一刻多希望只炮,门萨鸭,或者VE也好,闯进来打破这个他预感到尴尬的双人梯箱。但是血狼不能不回礼,他也冲龙点点头,牵起一抹拧巴的笑。他们要去的楼层都比较高,龙顺势靠在电梯扶手上,气喘吁吁地说还好赶上了,哇靠这大头,突然要找我,我本来在楼下盘着作战过程呢。狼听他说话莫名其妙的想笑,回嘴时压着笑,嗓音黏黏的说什么意思呀,大黄头现在有什么事情都优先找你而不是哥们了。

然后他觉得气氛不太对,把嘴角压下去的时候听见龙轻轻的叹,很短——他知道龙不惯于将自己的情绪外露,于是他当做没听见——你,你爸爸我牛逼好吧。血狼顺势短促的笑一声,然后他听见龙找补,解释说其实这次是要出外勤,不是大问题,顺带带新人,也就没要血狼所在的战术规划一部出战术规划。狼低低的应了一声,注意安全四个字在喉咙里打了个转又咽下去,毕竟身边的人是不会出问题的,那可是龙啊。

下了电梯,血狼不出意外的看见门萨鸭抱着厚厚一摞报告向他呲牙咧嘴,他搬过挡住门萨鸭鼻子的那一摞,翻了翻就说这些都不会?菜比门萨鸭。门萨鸭白了他一眼,指指点点报告上的敌人信息,上次外勤一队去萨尔贡那边巡视的时候碰上了沙尘天,意外发现了感染者的踪迹,估计那片还要派人去。他捻过下一页,点着外勤报告说这是新小伙写的吗?怎么这么仓促。血狼哗啦啦把纸翻回第一页,从上往下扫到一个颇为熟悉的名字,然后他沉默了。外勤一队的报告通常价值都比较高,会被拿去锻炼新成员,因此位于战术规划一部的血狼并没有什么机会看到龙亲手写的报告。

门萨鸭见他点着那报告封面,半天不语,也扒上去看。最后落得个看看名字,看看血狼,再回头看看名字,再看看血狼。然后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把这份报告往他怀里塞塞,说这份报告先留着,然后又从那堆文件里掏出几分与那地方相关的外勤报告,往他怀里扔。一副看上去把所有工作全甩给规划一部的人的样子。

晚些时候他给龙发通讯,问他是不是去萨尔贡那一片了。龙回的很慢,估计是荒原上环境险恶信号又差,文字后是遮不住的疲惫,龙说是啊,你怎么知道的。血狼当时正在食堂打饭,嘴里叼着瓶买来的旺仔牛奶,啪啪敲字回复到,鸭鸭给我看了你上次的出行报告。末了又附了一句,那边环境很险恶。龙没多大心思揣测他究竟是出于何种原因附上的那句“环境险恶”,他说哇靠哥们我正身处黄沙中呢,我能不知道吗。狼在这头盯着终端笑,心情颇好的敲下“可别受了伤回来偷偷哭鼻子”,然后点击发送,将目光移向一边,食堂熙熙攘攘,他不自觉的抖抖耳朵,神清气爽。然后吵吵闹闹的VE和鸭鸭就占据了他的视线。

他没由来的开始想龙,想到平时和自己一起打饭的也是龙,目光中总是少不了那个粉色的身影。他开始在心里画起Excel,这好像是自他入组以来,龙第三次不和他一起出外勤任务。龙是组里的顶梁柱之一,他自打血狼入组,便向上层频繁提到提拔这个计算逻辑很清晰的规划者,血狼和他的战绩也赢得了上级的认可。他想起来第一次出外勤是龙硬拽着他去的,明明他那个时候已经过了新人入组的试用及培训期,本应在战术规划二部待着,辅助一部处理高难委托和自行处理日常委托。但就是那一次龙的坚决让他打出了足矣进入一部的战绩。从那之后,这两人就作为一起出外勤的固定搭档出没在这片大地上的每一个角落。组内并没有固定搭档这一说,他们二人算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默契的选择相同的委托,默契的申请相同的规划者与执行者;渐渐变得形影不离,就算是非任务时期,也要黏在一起。

龙有的时候会在血狼忙的时候无所事事地凑过来看他研究部里人算不明白,或者有多个意见的作战规划。笑着说依我看怎么怎么样,狼有的时候会呛他事后诸葛亮,随后两个人笑成一团,也不知道那白纸黑字的作战报告有什么好笑的。他想起龙凑的很近,能闻到固定制服在洗衣机里滚了很多圈怎么也挥发不掉的,劣质的洗衣粉味。有点呛鼻,但也还好。

血狼捏了捏牛奶盒,发现见了底,他起身去扔垃圾,路过窗口的时候停留了一会,感受着初夏的暖风吹过他身侧,他忽然觉得门萨鸭早些时候说的话也并不是空穴来风,他确实有的时候会黏着龙,而龙对他也很包容。

于是他又重新去审视门萨鸭所说的话,想了半天得出一个龙确实对他很好的结论,摇摇脑袋,回去倒了饭。

龙回来的时候组内乱作一团,血狼前一天晚上刚熬完夜处理萨尔贡的报告;刚把汇总发上去趴在办公桌上小憩,迷迷糊糊中他听见脚步声灌满了战术规划部,太困了,他动了动拟态耳,试图听的更清晰一些——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总会让人睡得更安稳一点——可惜他没能睡得着。

外勤一队、突袭、未知的、拟态,感染者等字眼蹦进了他的耳朵,他把脸从臂窝中歪出来一些,脸背对着阳光,冷冷的,直到他听见手术和龙哥二词才睁开眼睛,猛地坐起来,使劲眨眨眼问一旁也在抬头看的只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炮说我不知道呀,好像是外勤一队出事了,好像......好像是龙哥出事了?

啊?血狼从座位上站起来,他的心脏跳的很快,担忧和不明所以的情绪混杂着熬夜带来的窦性心律不齐一同涌上心头,他想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抓住一个临时的医疗部组员就问外勤一部到底怎么样。临时被调去医疗部的组员很明显是被他急冲冲的劲吓到了,虽然他血狼破军的名号在组里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但是真正面对这位冷静的、强大的,理工科的数据代言人这么冲动的一面,还是对这位入组不算久的组员造成了相当大的冲击。他磕磕巴巴说华老师在医疗部,呃,外勤一队伤的不严重,他们,他们的队长应该是他们之中伤的最严重的,不过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没什么大碍。

血狼这才放下紧绷的耳朵,那双卡特斯拟态耳又服服帖帖的贴在他脸侧了。他道了谢,径直往前走,又被身后那个组员喊住,给他指指身后,那边才是医疗部,他说。

于是血狼又谢了一次他,加快脚步。

他鬼鬼祟祟猫在医疗部门前时,华亓刚准备出来,在血狼开口前就说是来看龙哥的吧?203号床,没什么大碍了,在挂水,你去的时候轻点声,旁边还有身体素质没那么好的组员还需要休息。血狼这个时候也没什么心情嘴硬道为什么就知道他是来找龙的了,道了声谢谢派子哥就推开门进去了。

他其实没怎么来过医疗部,除了最开始被调到外勤二队的时候,那次是他入组没多久,还在培训期间。龙那个时候已经是一队副队长了,领着他在维多利亚边境探查情况。路上龙和他搭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后方提供雷达位置的支援二队一时疏忽,他们的雷达上并没有显示前方有异常行进单位,他普通的和龙吹着水,忽然有弩箭朝他们射来,他先是往旁边躲,顺势撞倒了了本来直面正前方法术的龙,自己的下半身承受了物理与法术伤害的双重打击。那天之后,他在医疗部躺了整整三个月,昏迷了半个多月,醒来时发现床边睡着一只背着阳光的粉色脑袋。他伸手去摸,摸到那个脑袋上的角,又像触电一样缩回来,感受到腰侧的脑袋动了动,那粉色的人开口的时候哑哑的,一听便是没怎么好好休息。那声音说,对不起啊兄弟,第一次出外勤就给你整成这样。狼说没事没事,结果自己的声音也沙哑的不成样子,龙拿过搁置在血狼床头的杯子喂他水喝。血狼喝了好久才缓过劲来,眯起眼睛说该困了该困了,睡了睡了。然后看阳光下暖洋洋的粉色瓦伊凡笑了笑说好,我给你整点水果来。

于是眼下便是和当年类似的场景,粉色脑袋被阳光照射着,暖洋洋的,发丝贴着病床上挂着水的瓦伊凡的额头。血狼搬了把凳子坐在病床边,看着沉睡中的龙有一会,便坐不住了,不单单是因为一直盯着自己的被造谣对象让他心里发毛,还有是因为他突然发现龙还挺帅的,心底莫名有一种想趴在他身边的冲动。于是血狼把凳子往后拖了拖,腾出一个相对舒服的距离供他把手臂叠起来躺在龙的手边,过不了多久他又觉得怪,又闷又怪。他心里抱怨起为什么医疗部不开窗,闷得他脸上透红。他实在趴不下去了,拿起龙的组员给他送的水果开始削;血狼手拙,想削点花样都需要计算半天,好不容易削出来两篇兔耳朵,兔子屁股又坑坑洼洼。他自暴自弃的把品相不好的自己消灭了,他想,龙醒来之后应该不会怪他偷吃品相不好的水果的。

血狼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断的片,只感觉到自己的头被一双有力的手摁着揉了揉,他闭着眼把头转了个圈,眼皮睁开没多大,愣了几秒意识到自己趴在龙的病床床头睡着了,月光撒在病房里,亮晶晶的。血狼仔细眯了眯眼,辨认出放在他头上的手正是床上那位病号的,华亓在床对帮他换点滴,门萨鸭怀里抱着又一叠报告单在他身边盯着血狼。醒啦?血狼听见龙低低的说,他应了应,突然想起自己削的残次品兔子,拿了一个给龙递过去,又忽然意识到好像氧化到不是很能吃了,遂翻那篮子里的另一个苹果。在他削皮奇迹,他撇到门萨鸭弯下腰凑在龙耳边好像说了什么,他听不清,只听龙哥笑了一下赶他出去,门萨鸭出去之前先把报告扔给血狼,跟着华亓一起出了门。

先前受伤的外勤二队组员已经全部离开医疗部了,只剩下龙这个为组员和新人挡下绝大部分攻击的队长可怜兮兮的挂了一天一夜的水。龙看着他笨拙削皮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坐起来,把他的刀和苹果抢过来,工工整整的凹了几个兔子造型出来,给了一些给血狼,然后自己吃掉了剩下的。血狼捏着那几个兔子没吃,突兀地开口说下次出外勤哥们得跟着,不然你出事了我都,都得通过别人得知。龙笑了,说,普通任务也跟着?血狼点点头,龙说那,那万一组里派了新任务需要我们狼哥和他的规划一部出列怎么办?血狼说哎这不还有雪god和炮god,鸭鸭他们吗,再说他们巅峰最强打手总因为后勤疏忽受伤怎么能行啊?龙笑着说你看报告了?狼说对啊,就门萨鸭那小子——说起来,门萨鸭和你说什么了?

龙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反而笑着说我们狼哥现在不躲着我了?血狼说这都哪跟哪,鸭鸭到底说什么了。龙突然收了笑,很严肃的说你真的要听吗?血狼除了外勤任务外没见过龙这么严肃过,他吓一跳,支支吾吾的说呃,呃,听吧?

龙讲完了之后自己脸上烧了一片,但也没躲着血狼那噎着什么一样的眼神,借着月光,他看见血狼脸上也浮现出一样的红晕,但耳朵却没变。龙磕磕绊绊的抖着把他脖子上的拟态环摘下来,看到他真正的鲁珀耳朵上红的厉害,他忽然觉得有底气了。随后就听见血狼轻飘飘的说你能再说一遍吗——像一朵云,轻轻的在这黑夜中改过了周围的尘埃——就最后,呃,最后那句话。

终于解决掉棘手的萨尔贡流民感染者后,巅峰核心的几个组聚在一起庆功,狼缩在角落看着他们互相敬酒,模仿出广义社畜的样子,他笑着指着只炮说不愧是前社畜哥酒量就是不一样,龙站在他旁边低头冲着他笑了笑又抬头,说哇靠这皮车,滴酒不沾还诋毁只炮酒量大。其他人就跟着起哄说是不是嫉妒炮god酒量好啊?血狼被攻击了也没什么怨言,就这么笑嘻嘻的说哎,哥们烟酒不沾持家好男人,懂又不懂啊。其他人又笑,门萨鸭因为高兴多喝了点,今天本来也是顺便庆祝他从战术规划二部跻身进入规划一部,他带点晕乎乎的劲诋毁他的新组长血狼,说当时第一次去调查流民的时候外勤一队负了伤,这兔头一听说龙哥负了伤急匆匆的就往医疗部赶,全然忘了当时被自己拿来当一乐的谣言。然后他不是很能聚焦的眼睛转向血狼和龙那边,接着说,结果过了那天之后居然真摊上了——血狼赶紧大声嚷嚷别别别,别造谣嗷,门萨鸭,哎,门萨鸭你现在真的有点跳哦。

他红着脸苍白和门萨鸭对着嘴硬,桌子底下的手反扣住龙探上来的。

后记: 血狼百般无聊的窝在龙被窝里打游戏,打到一半霉比到玩不下去,翻过手机动动脖子,凑过去看龙对着他要新提交的外勤报告咬笔杆。他说没事龙哥你随便写,到时候口述给哥们就行,龙像找到了救星一样说真的吗,哎,我狼哥怎么这么好啊。狼说哎别别别,龙打断他说不对,这个,被骗到了啊。本来就是我狼哥要求我写清楚一点的,还嫌弃哥们之前的报告,哼。血狼说哎那这不是现在有最强记忆大脑龙哥哥在身边复述了吗,这报告看着多费劲,随便写点敷衍大头得了。

后记: 龙带了几罐啤酒,捎上血狼,在甲板上看日落,血狼这个时候突然觉得这个氛围适合喝一点,于是他就这么做了。他们沉默着,不由自主的把手靠在一起,血狼突然开口打破这宁静,声音因为有点醉了换的黏糊糊的,像是蜂蜜一样黏在龙的心上,他听见低一些的地方传来这黏黏糊糊的蜜蜂小声说龙哥,你都听到了什么谣言啊?龙想了想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他说,一开始有人和他熟,说血狼最近躲着他是事出有因,他没闹明白是什么原因,也没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使得血狼躲着他。那天久城问他是不是喜欢血狼啊?他说没有啊,什么东西。久城意味深长的点点头,哦,原来是这样......于是龙便明白谣言都在传些什么了。后来他负伤,门萨鸭凑到他耳边则把所有版本的谣言总领起来概括了一下告知了他,他做了权衡之后没想到血狼当晚就问他了——其实我那天晚上本来也想和你说清楚了——于是就这么顺水推舟的在一起了,借着转述谣言,顺势把血狼压到了一个比较被动的地位。还挺可爱的,龙笑着说。

他解释道那天和他搭一座电梯其实是早有预谋的,他为了那趟电梯在游人门口多站了十五分钟才到约定的见面时间。血狼又问他那你是什么时候喜欢,呃,喜欢哥们的啊?不会是久城和你说之后吧?龙说不是的啊,早就喜欢了,早到他自己都记不清。于是血狼又不做声了,偷偷抿了口酒,开口小声却清晰地说我住院完之后大概就开始喜欢你了。龙说哇靠那你真能忍,你是忍者。于是他俩又对着笑,笑了半天,笑到太阳沉进海底,给深邃的大海铺上一层金桔色的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