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层楼

积水

从飞机上跳下来的那一刻,门萨鸭还是恍惚的。夜晚的北京冷风萧瑟,即便是夏天,过于明显的昼夜温差还是激的人打了个哆嗦。他摁开手机搜索从首都机场到清华大学的最短距离,查了一下发现公交设施均不在运营范围内,遂作罢,只得打车。把支付界面截了个图连带着行程一起发给ve,得意洋洋的说要他报销。彼时ve正在实验室里泡着,泡的头晕脑胀,翻出手机想要水一下别人直播间的时候发现门萨鸭的消息赫然立于聊天列表之上。打钱?什么打钱。ve把手套摘下来摁开消息,看到那人发来的链接和截图眨眨眼,差点以为自己在梦里;敲了个问号发出去又被同学吐槽说别和你小女友聊天了快来帮我扶一下,哎要倒了要倒了。ve赶忙攥着手套上去扶。 再拿到手机回门萨鸭消息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ve没带伞,站在实验楼屋檐下看着越来越大的雨汇聚在一起,在减速带前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潭,透着一股凛冽的湿润;手机微弱的光亮透露着门萨鸭已经到达北京的事实,ve看着门萨鸭给自己发消息,看门萨鸭二十分钟前说上车了,这会儿又说快到了,问他在哪。他看着渐起的雨滴回复道在实验楼,从北门或者东北门进来吧。又说下雨了,你带伞没。门萨鸭说出航站楼的时候买了一把。哦,但我没伞。ve回复道。对面不吭声了,ve以为是那人觉得无语想组织一下语言来骂他两句,没想到一抬头发现一个金灿灿的黎博利举着地铁里会售卖的,标准的天堂伞气喘吁吁的出现在他面前。像是沙滩上的玻璃,裹过水之后圆润了边角,预留下折射光线刺的人眼睛生疼。门萨鸭先前没见过他,更没见过他的照片;抬眼看到干燥的ve站在湿淋淋的屋檐下,他张口很小心的问同学你认识ve吗?ve觉得好笑,他说谁是ve?门萨鸭一愣,听出那声音把伞往ve身边甩,甩了点雨珠到他身上,湿润了干燥的他。ve这才注意到门萨鸭的尾羽被雨水湛湿,衣角的颜色深了些。那金色的黎博利撑起伞又笑着骂他傻逼罗德岛德狗分岛,快走啊。他便又觉得这夜晚是否无端生出了第二个太阳?

ve紧挨着门萨鸭挤在同一把伞下,是很标准的普通伞,不大,两个人挤着的话会打湿肩膀。但门萨鸭和他也不太在乎,踱到门萨鸭的酒店时两人才发现双方各自湿了半边身子,门萨鸭的漂亮耳羽湿哒哒的贴在脖颈边,ve的碎发散下来黏在衣领里。他们钻进被褥里的时候谁都不想动,门萨鸭还是念及长途旅游身上有味道,挣扎着爬起来洗了个澡。他离去的那部分床单上留下湿润的一摊水印,ve也不在乎,展开双臂盖过那摊水印,盯着白皙的天花板看;灯泡的声音灌进她的耳朵里,他胳膊下压着的那摊水印显得格外冰冷,刺着他的感官。随后是门萨鸭在厕所里洗漱的水声,噼里啪啦的往下滴。不像今天的雨那么猛烈,更温柔,像他本人。ve恍惚间觉得不大真实,在网上突兀向他表白的对象出现在他面前,还没来得及做出回应,那人便急着问他自己在哪。他撇头看向那蒙着雾的玻璃,看到模模糊糊的暖光照着门萨鸭的头发,衬得那一头黄发更为微暖柔和,敛了烈日下的锐利。ve又觉得这行为无异于偷窥,感觉心里像有个气球一样,越跳动越鼓胀。他慌慌张张的把头扭回来,一不小心扭了脖子。只得抽出一只手来捏了两下肩颈。 门萨鸭裹着睡衣出来的时候就见这么一副景象——网恋对象低垂着耳朵坐在床沿,左手捏着脖子右手袖口处湿了一片。见他出来了往边上挪了挪,门萨鸭根本没劲再坐下来,往床上一摊。ve见他一摊也往后一仰,意料之外隔上了一个坚硬的东西,那坚硬的东西力气还不小,挤的他生疼。ve趴到一边去,看见门萨鸭绑着蓝色发带的手被他压在身下,慌忙让出一个位置。门萨鸭疼的眼角挤出几滴泪然后伸手去作势打他,骂他傻逼罗德岛德狗分岛看不见人?拳头落在他身上有点疼,但也不至于华亓说的“能打好几个ve”一样夸张。ve来回骂了他几句傻逼门萨鸭之后摸索着关了灯,瘫在床上大喘气。迷迷糊糊间说起实验室的点点滴滴,门萨鸭在一旁安静的听着,半晌没搭话,ve说到一半累了,声音小下去,见门萨鸭呼吸趋于平稳安静,也就知道他累了,睡了。门萨鸭的头就搁在他手臂上,睡得沉。但是他久久睡不着,此时水润已经干了大半,闷在夏天的空气中。他平视着那带有修补痕迹的天花板,觉得内心深处有什么一点一点被抚平,填满,好像有人挤进来强硬的霸占了他的心房。想到这里他又觉得脸红,悄悄把手从门萨鸭身下抽出来,给他捻了被子。又在朦胧间栽到他的身边。雨依然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像最温柔的交响曲,为这场奇迹奏响配乐。

第二天雨依然在断断续续地下着,ve请了病假,门萨鸭坐在他身边看他请假觉得好笑,说清华哥原来也会请假啊?ve说清华怎么了,嗯?门萨鸭没就着这个话题聊下去,他知道学历这方面再怎么也会被ve一句什么学历挤的聊不下去。门萨鸭问他那你今天什么安排?ve沉思了一阵打开了大众点评,从环球影城一路点到新中关购物中心,门萨鸭又忍不住嘲讽他你到底是不是在北京上学啊? ve在路上买了一把和门萨鸭相同的伞,只不过换了个颜色。门萨鸭盯着他那把撑开都困难的紫色镭射伞狂笑,说傻逼,哎,真的菜啊,什么审美。ve瞥了他一眼,看到紫色的投影斜斜的打在门萨鸭金黄的头发上产生一抹橙色的投影,又觉得不真切。嘴硬的很,又时常和他作息对不上的黎博利此时就站在他面前,音色失去了失真的麦克风处理与电流的裹挟显得更为清透,他想去伸手抓住面前的黎博利却又被人轻易躲开。门萨鸭看着面前费劲撑起伞的ve也笑,曾经屡次转账不来的黑发鲁珀如今就站在他面前,想起前几个月前对面不清醒时发出的表白,借着黑夜作衣,向自己献上他所有的情感——虽然事后ve死活不承认,在一个小时之后就慌忙说不清醒别在意如此云云。 积水在他们脚下飞溅,溅到对方脚后跟处,虽然湿漉漉的,但也没有人在意。唇齿碰撞间或许有人想说日后的计划,但是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就又把话语捏碎了揉进胃里。这样也挺好的,门萨鸭和ve面对面坐在麦当劳里的时候这么想着。两个人吃的都不算多,双人份的套餐未免有点多,门萨鸭吃的有些撑了便把残余物收起来,准备带回到酒店去。两个人一人拎了一份带走,接着在雨中一人举着一把伞踩着水走着。北方的夏天好湿润,不像南方,南方的夏天是大汗淋漓有闷透了的,压着人喘不上气来;而北方的空气则更轻薄,透着一股子清爽。ve和门萨鸭远离了人群往酒店走的时候,突然小声的说好喜欢你。门萨鸭没大听清,不太敢确定但又觉得听的很真切,于是转过头去问他你说什么,ve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别着头不敢看门萨鸭的眼睛,门萨鸭举着伞站到他面前平视着他的眼睛,耀眼的阳光直直的照进宇宙中,门萨鸭也很轻的说傻逼罗德岛德狗分岛,这都不敢说,真的菜啊。又调侃说就这还做我男朋友呢,嗯?罗德岛德狗分岛出列!然后ve愣了一下伞倾泻下来,雨水洒进了他和门萨鸭之间隔着的距离,他说啊?什么?我,我是你男朋友?门萨鸭说是啊。哎,我们ve宝宝不会喝了个酒就不认了吧。ve不说话了,门萨鸭又想凑上去调侃他却见他红着脸,就连鼻尖也有点红。于是门萨鸭不自觉的敛了笑,走到他身边去碰他的手,伞倾泻下来,哗啦啦的雨水洒了满地;碰到的手也是湿润的,像一滩水。门萨鸭把手探进去,又被ve很坚定的回握住,门萨鸭甩了甩说走了傻逼罗德岛德狗分岛,快走。小心到时候你寝室都不放你回去。

后记: 门萨鸭百般无聊的躺在酒店里和ve聊天,听ve那边舍友在背景音吐槽说不懂就问这是在秀恩爱吗?然后把他赶出寝室,两个舍友独占一间寝室;后来他们私下吐槽说就算罗德岛德狗分岛在走廊里他们也听得见动静,真是,哎。又看ve那悄悄翘起来的尾巴无语凝噎。

门萨鸭走的那天ve出了实验室来送他,临行的时候门萨鸭忍不住问他你不会在我和你说清楚之前没把我当对象看吧?ve承认说是啊,门萨鸭又说哎,哎。妈的真傻逼啊罗德岛德狗分岛。临走前又折回来蹭了一下他的手,捏了捏他的掌心说我走啦;然后虚虚抱一下。空留ve一个人在仍旧温热的空气中发愣。他这个时候又觉得北京的天气没那么宜居了,感觉冷的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