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层楼

一次毕业演出的机会,门萨鸭被推搡上了台。灯光炫的耀眼,好像老师之前讲过的棱镜反射。毕业晚会的正式表演早就结束了,老师同学一哄而散,只有几个艺术生太久没回学校,借着怀念母校的烂借口潇洒玩一番。夸张的聚光灯的插线已经被踢掉了,挤挤攘攘的他们也不会去修调音;门萨鸭被推搡上台的时候用手肘揍了一下后面的同学,缩在麦克风前,躲在灯光下翻自己的歌单。其实说是上台演出,倒也不完全是。大家哄哄嚷嚷的挤上台,在门萨鸭身边站成一排。在这群艺术生中混进了几个文化生,主要是和他们玩的好的同学,嘴上说着怀念兄弟舍不得母校,也就顺理成章的留了下来。

门萨鸭挑挑拣拣瞥见下面打盹刚醒的ve,把那首播放中的《法兰西多士》换成了《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就只是感觉这个情景下需要唱一首《但》,需要抒发一下那种说不清的心情。听到鼓声响起的时候心跳漏了一拍,草东的歌往往不给人喘息的机会,鼓点一响紧随其后的便是歌词。门萨鸭磕磕绊绊的漏了半拍,好在后面又接上了。草东没有派对那标志性的旋律透过手机扬声器传出来——音响早就陷入了沉睡,同学们喊来工作人员修了他们也不在乎,反正都结束了——门萨鸭把它举的高了些,越过头顶。听见那歌词被不大像自己的声音吼出来,有的地方破了音,他莫名觉得那维修工人说的在理,反正都结束了,也就不是很在乎;唱着唱着,他觉得有一阵风穿过他的身体,干燥的又像海啸。他吼道,可惜关系变成没关系问题是没问题,于是我们继续——然后脸上出了点汗,泛着红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他不知道ve是如何面对这场海啸的,也不是很在乎,他藏的太久了,那心思迫切的冲刷着小会场,急需发泄;哪怕是把这层蒙着的纱揭开,把自己的心赤裸裸的摆在ve面前也无所谓。反正他也看不清ve的表情。

ve其实没见过门萨鸭这个样子,他不习惯给人下所谓理想主义者或者现实主义者如此的定义。他把这一切归咎于酒,说是酒扰乱了他和门萨鸭的心智,否则为何自己听着那草东的歌也会觉得醉?门萨鸭唱的不算好听,ve想,和以前在宿舍里小声哼的时候差了很多。又觉得这扯了嗓子抖着的声音有点像一颗即将爆炸的太阳,闪着闪着然后——

然后他觉得自己心脏快要爆炸了。

他总算是踉跄的抬眼看台上低着头闷闷举着手机唱歌的门萨鸭:先入眼的是他那飘扬的卫衣,再往上是门萨鸭那解开来,散下来,稍微有点长的金黄发尾。他觉得那发尾像初中时学过的拾穗里那副插图,干燥,附满阳光,又像是人赖以生存的稻草。他把那种感觉归为梦想与喜爱。看着门萨鸭还未完全脱稚的脸上滑下汗珠,滴下来,ve没心情顺着那水珠往下看,更没心情将自己的眼睛从门萨鸭身上挪开。他觉得门萨鸭恐怕是真的会巫术,否则为什么发挥明显有失常的走调摇滚把他困得死死的?

于是我们不再年轻的这句话落下的时候,门萨鸭声音趋于平静,把高举的手垂了下来,麦克风发出很尖锐的一声噪音——像门萨鸭平时嚎叫时会发出的那种声。然后ve听到很小声很小声的一声傻逼,钻进他的耳朵里。门萨鸭小声说,傻逼罗德岛德狗分岛。

半夜回到宿舍到时候,ve明显是喝多了,在几个同学的搀扶下踉踉跄跄的踱到宿舍楼下。门萨鸭站在宿舍楼前看他迷迷糊糊的看了自己一眼然后扭头去干呕,抱歉的对同学笑了笑说麻烦你们了我这就把这傻逼弄回去。被斜斜放在床上的时候ve开始说胡话,说感觉自己像一滩水。门萨鸭阴阳怪气的说嗯嗯对。啊,我是水泡。泡和炮不一样......门萨鸭觉得好笑又说想哭就哭吧,手上倒是不停给他摸摸这摸摸那,生怕他在炎热里中暑过去。最后门萨鸭的手离开了ve的头部,给他捻了下被子搬着凳子坐到书桌前。身后ve啊了一声——然后他像突然清醒了一般坐起来说傻逼,你是不是骂我来着?门萨鸭慌了神,他可没料到ve听得见那句傻逼,呃呃啊啊辩解道没有。醉了的人听不进去话,只是别扭的学着门萨鸭刚唱的那首《但》嘟囔了两句旋律。门萨鸭一拽他的耳机凑到耳边一听,正是那首他在熟悉不过的歌。然后他闻到更为明显的酒精味凑了上来,很近的贴着他的脸说我喜欢门萨鸭怎么办啊?然后又倒回去,分明是认不出门萨鸭的样子。门萨鸭觉得有点好笑,逗他说可是门萨鸭不喜欢你啊?ve沉默了一阵,开口黏腻的像酒,嘟囔到一半睡着了。第二天醒来看见自己以一个很别扭的姿势平摊在床上,头还有点疼。身上攀着门萨鸭,把头一扭小声嘟囔着音律,说道你说你不想在这里我也不想在这里......喔我爱你。后面的音节被吞到肚子里去;上午下了雨,阳光不算那么毒辣。像他们藏在歌词里的那句爱,湿漉漉的刚被剖出来。于是ve转身把筋疲力尽的门萨鸭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再睡了过去。